-Nein

当你听到恐怖的声音,只要你勇敢去面对,它就会消失

五月之死 La mort d'un poète.

*仏独 普设 时间点为1990s

*有r

*全文1w 一发完 


 

 

“哦,原来死的是个诗人啊。”

 

01.生命轻如鸿毛La vie est la mort

在巴黎十区的某个街区有两幢对面对的楼,左边是一排摇摇欲坠的烂尾楼。里面住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其他地方就是最平常的居民区。由于这些原因,没有什么人住在这里,相对的,房价也就便宜。而我则住在那幢楼的正对面,只隔了一条街,人烟稀少,可以算是巴黎最神奇的地方了。我在六区的某个中学当物理老师,每天公交车半小时的感觉真的不好,但我没办法,毕竟找工作真是太麻烦了。甚至我特别后悔当年和哥哥吵了一架以后跑到巴黎来上学,结果现在什么也没有。而我的房子在顶楼,但它非常便宜,你只需要忍受一个每天不定时但定点(和我的胃病一样)发疯的精神病就好。我的房子往下一层楼有一个过街天桥,不能算是天桥,只是当年工人在造房子时为了方便而留下的。而那个精神病每天就在那个桥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不厌其烦的读着他写给他前女友的诗。听别人说他因为没钱然后被他女友甩了,然而这只是传言,我并不知道真假。但我有一个习惯,我喜欢从天桥旁边的楼梯上阳台回家,所以每天都会和那个蓬头垢面的诗人狭路相逢。后来我知道了,他叫弗朗西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今天算是我人生中格外不幸的一天,我的胃痛终于如期而至,而我的胃药恰好吃完,所以我只好花将近半天去医院配药,于是我的周末就这么毁了。回来的路上还下了雨,我没带伞,只好又痛又冷又饿的走回家。生了锈的铁桥此时吱吱作响,只有桥的中间有一盏几乎要灭掉的白灯。我照例遇到了那个神经病,只是看起来和平常并不一样,只是两个手臂靠在栏杆上,头向后仰着。我快步走过,想要和平常一样避开他。但我听见他细微的呼喊,我没法忽视。于是我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便是如此,“你还好吗?”然而他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回答,但他走向我。

“救救我……”

 

实际上我后悔了,因为第二天是周一,所以我必须请假到等他醒过来。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家里实在是不安全。而我也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如果硬要找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么我认为他是我见过的男人里面最好看的一个。其次,我也明白了,似乎他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是个精神病,恰恰相反,他很清醒,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痛苦而已。我在他的大一口袋里看见了他曾经的学生证,大约是四五年前的,而上面的学校是索邦大学,巴黎索邦大学。我确认了好几遍,甚至拿着它去索邦大学的网站寻找是否有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这个人的论文,然后我找到了,而更让我惊讶的是他是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我回头看了那个和照片上几乎不相同的男人一眼,他居然只大我五岁,天哪,我以为他至少比我大十岁。

所以呢?他为何会沦落至此呢?我几乎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我应该问问他,我这么想。

我揉了揉太阳穴,几乎是一种窒息感涌上我心间,连索邦大学的学生都会这样,幸亏我当时没有和我的前女友一起去学文学那类的东西。我拿了瓶啤酒,但突然想起昨天刚发作的胃病,又默默地将酒瓶放了回去。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弗朗西斯醒了,他看起来并不意外他在别人家里,他很平静侧过身来和我搭话。我倒了杯水给他,坐在一边的地方递给他。那双紫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我,用手托着半边脸。我忽然想起之前有人说,他和每个试图帮他的人睡了,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管他了。说真的,他太美了,硬要说的话那就是美杜莎,除了生理性别不一样以外真的一摸一样。

我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他用巴黎人惯有的语调开口,“您叫什么名字呢?我亲爱的。“弗朗西斯揉了揉头发,“介意我借用你的浴室吗?”

我有些发愣,呆呆的点了点头。看着他站起来然后朝我的浴室走去。他的大衣留在了沙发上,我准备把它洗一下,然后发现他口袋里有个本子,我翻开几页,上面有断断续续的几个单词连成的句子:

  

死亡 蒸发

            海洋

               更深的海洋

                       消逝 天空

      我

           我 记得 我

 

爱人的名字

 

我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是合上,然后放回茶几上。前面书页上还有很多,但我没有兴趣看。我有比较严重的洁癖,我几乎要拎着那味道奇怪衣服去进洗衣机里。下午的天很明亮,但早晨下雨过后,天空变得像是鱼肚白,而现在的天气让人十分舒适。我有还是点想喝啤酒,但我依旧放弃了这个念头。我倒在沙发上,一股不知名的困意席倦了我的全身,于是我闭上眼睛,准备等弗朗西斯洗完澡。

 

 

02.以物易物 Let ' s change!

想要功成名就?那就用你的努力来换。想要你的财富?那就拿你的功成名就来换。想要你的自由?那就拿你的金钱来换。想要你的爱情?那就拿你的自由来换。

 

想获得一样东西,就必须用另一样东西换。我从小就被这么教育的,所以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小的时候为了一个好成绩而舍弃了我童年玩乐的时光,为了让母亲开心而舍弃,但我觉得值得。母亲自杀以后,我和基尔伯特大吵一架以后去了巴黎。那次是为什么?我不明白。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我的妈妈问我过的怎么样,他要我活的高兴一点,她问我有没有实现自己当年想要的东西。我惶然失措喘不上气,睁开眼睛却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光柱从窗外打进来,将整个房间割成黑白两块。

 

“弗朗西斯?”我哑着嗓子喊,但无人答复,“弗……”我坐起来,可是没有回应,我急忙去开灯,然后开始确认家里有没有丢东西。我转眼间瞥到餐桌上留着一张纸——那是一张我熟睡时的速写,右下方正有一句话:“作为酬金,你桌子上的酒我拿走了。”我扶了扶额头,但是硬说他的画功也足够那的酒的价格。

我看了一眼表,已经七点多了,再去学校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我决定用一两块面包解决晚餐,然而我的胃没给我这个机会,它又开始隐隐作痛。我闭上眼,给自己倒了杯水,将胃药和着水吞下。我不知为何感受到一种恐惧,面对着空洞的房间和黑压压的地板。我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正要从我眼前溜走,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后来弗朗西斯一连三天没再出现,而我的生活也没有多么巨大的变化,但家里少了很多的酒。直到某天我在客厅里喝酒,阳台上传来巨大的声响,我赶过去看,正好和那双紫眼睛对上。他已一种奇异的姿势倒在阳台的地面上,四仰八叉的。我盯着他看,但他没有像当贼被捉住的那种羞耻,反而是翻了个身,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我一时失语,竟不知说些什么。

“抱歉,本来没准备这么干的,这不是看你喝酒喝的正高兴嘛…”

“你偷窥我?”我皱起眉头蹲下去,看着那个毫无愧疚之心的疯子。

“不不不,猜的,”他似乎看出来我的疑惑,一个起身差点磕到我的头,趁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走进客厅然后指着桌上的酒瓶大声的喊,“你看我不是猜对了吗!”然后哈哈大笑,挑衅般的看向我,从口袋里抽出一盒烟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过来。

“所以之前那些……”弗朗西斯打断我的话,“对,都是我干的。”他点起烟,吐出一口烟圈。我透过烟雾看见他的眼睛,而他也正在看我,他笑了一下开口,“你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他伸出手。我就知道是他偷了我的酒。

 

我在一瞬间竟然想不出来那是什么。

弗朗西斯诧异,掐灭烟头揪起我的领子,用那双近乎犯规的眼睛瞪着我,“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的东西呢?”见我不回答,他放开我,然后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在哪里?”我踉跄了一下站起来,走到餐桌边的柜子,然后拉开一个个柜子,直到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我才看见那个笔记本,弗朗西斯推开我,一把夺过它。

 

他翻了几页然后转头的着我,扑上来又揪起我的领子,我倒退了几步跌在地上。“我最后那一页的东西呢?”我被他打的有些不知所措,一时半会没有说话。

“我没动过…!”我咳了一下,他盯着我的眼睛,“我为什么要动你的东西…又卖不了多少钱!“弗朗西斯笑了,从我身上起来,准备离开。我则才意识到我刚才似乎说的有些过分,我张了张嘴,“我看到了您的学生证。”

弗朗西斯停在原地,但很快他又离开了,我追上去,借着酒精的麻醉想将他拉住。外面下着大雨,试图拉住他的手臂。铁桥发出响声,他不可置信的看看我,“先生,我很感谢您救了我,但现在我也与您无关了,甚至您拿走了我的手稿……请您放开我。”

“我还没有追究您和私闯民宅和盗窃私人物品呢。”

 

“哦,原来是这样。您应该明白我没有钱,我什么也没有……”他盯着我看。我以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戏谑和嘲弄,还有一闪而过的可怜,但我不确他是否确有此意,“我可以和你做爱。”我愣在原地,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说他放荡。我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回去。

 

当天晚上我发了很高的烧,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把同事们吓的半死,问我要不要回家休息。我说不想把工作丢了,然后撑着上完三节课后终于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地方。我想这个破学校哪有把课排在同一天的,还有那些该死的学生也是,怎么能还么蠢,这么该死的工作一个月也就赚那么点钱。早知道当初就该留在柏林。我的大脑在一个动荡的车上替我把这些年的不满都骂了一遍,所以我下车时还算得上算清醒。

然后我看见弗朗西斯站在我家门口。

 

 

03.旧日遗梦 Yesterday once more 

我在高中时有个初恋女友,原本我要和她一起去慕尼黑,但我当时没有考好,还和家里吵了架,用两个月学会了法语以后就跑到了巴黎,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某个集团董事的女儿,有我没我都一样,于是我就疯了。因为这个女的和我分手之后三天就找了个新对象,还特意寄信和照片到巴黎来。真他妈的该死,当时我看到的时候恨不得马上回德国把她给撕了。当然,我没这么做,而弗朗西斯和我处境差不多,不算一模一样也有八九不离十。

弗朗西斯比我似乎还惨,他追了他女友整整三年,硬要说的话他并不缺人追,但他似乎注定了只会爱那些不爱他的人。他在本科毕业以后和她结了婚,但上天似乎不想要他好过,当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还有人造谣他的论文抄袭,于是他的毕业证被取消,在巴黎的名声也一败涂地,妻子要和他离婚。最后在某次喝多了以后被人骗上了床,然后自己净身出户,连个屁也没有。他写了很多诗给他的前妻试图挽留她,但后来他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的发生就是要毁了他,因为有人害怕他的才华威胁自己的地位。他的妻子是个骗子,为了一点金钱就出卖了他们的爱情,所谓至死不渝忠贞不屈的爱情也抵不过支票上的几个数字。

 

“所以你忍到现在?”我闷了一口酒。

“不然呢?又没人信我说的。”他咬着烟,拿过我手里的酒,我们坐在地板上看着电视,上面放的是戈达尔的《精疲力竭》*。我并不是很懂电影,只看到弗朗西斯站起来,学着电影里男主角的样子一瘸一拐的在客厅里打转,然后和影片里一样的倒在地上。

“你没想过去找份工作?”我朝他看去,他转过头,脑袋在地上砸出一声响。

“我操,全世界也就你这么想了。我他妈才不要如他们所愿,他妈的!我就不…我去他们的,他们就像下水道的蛆一样令人作呕。”然后他走过来吻我,电影刚好放到女主角的镜头,我没拒绝,任凭他动手动脚,酒精上头的大脑无法拒绝久违的荷尔蒙的入侵,我回应着他的吻,他带着戒指的手捧住我的脸颊,仿佛是亲吻圣母院里的神像。

“不。弗朗西斯。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你就不该吻我。”我盯着那双朦胧的紫眼睛,然后他直起身笑着看我,“你没有听见过那些人怎么评价我的吗?你他妈还不明白?”

“我不这么认为,弗朗西斯。你的吻技和其它巴黎人比也不怎么样。”我冷笑着。

“对,你说的也没错。”他闭上眼,叹了口气。

是的。在普通人的生活里,得到一样东西所付出的绝不止一样东西,说了一个谎就要用千百个谎去圆,失去一样东西便再也找不回来。用一样东西去交换另一样,一个人就是一件明码标价的物品。

 

“踏德维希,你觉得我想吗?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低个头那扇的便会向我打开,代价是出卖我的灵魂,从此以后将目己的灵魂写上别人的名字!真他妈的该死啊,你猜猜我这几年怎么活的?靠他妈的接济,真他妈……”他说着说着笑了,弗朗西斯围着我转了一圈,倒在沙发上,“资本家的文学就该去死。”

“你他妈疯了,真是…”我看见他拿起喝空的酒瓶准备砸到窗边去,我伸手去抓他右手,但没想到没站稳压在了他身上。弗朗酒斯一喝就大,而我刚准备以他的身上起来然后道歉,他就说了一句让我震惊到现在的话。

 

“我想给你口交……”

我吓的浑身一机灵,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对上那双带着调戏意味的眼睛。别惹喝多了的精神病,不然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要说什么。“你别发疯,我对男的没兴趣。”影片结束,我有些愠怒的瞪着他。

弗朗西斯则抽起烟,翘着二郎腿,仿佛他才是主人。“我没开玩笑,我想要和你做爱。”我觉得让他碰酒是个错误的决定,但我还没有回应,他就已经站了起来。“你像个处男你知道吗,路德维希。”“我他妈要报警了。”我推开他。

“那怎么办…我喝了你这么多酒…我可没东西还你。”

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肩上哈哈大笑。我犹豫着,但是手上的动作已经无法挽回的挑开了他的衣领。他妈的,我想,今朝有酒今朝醉。

 

 

04.法外之徒Bande à part

我躺在床上看头花板。弗朗西斯缩在我身边睡觉,他背对着我,反而像是我对他做了什么似的。我借着外面的光瞥了一眼手表,凌晨两点多了,我没睡着。实话实说,和男的做爱并不好受,但弗朗西斯的技术确实可以称得上……非常不错。我敢打包票。他的技术比最好的站街女都要更加的娴熟。


——

 

我的身体开始不可遏制的颤抖,我侧过身去背对他。外面的雷声昭示着明早的雨将会下的更大。后来我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我醒来的时候额角溢满了汗水。弗朗西斯站在窗边看着我,他眼底投射出我的身影。我闭上眼靠在床上,我听见他的脚步向我靠来,然后他吻我,用手托住我的后脑勺,那枚戒指缠在我的头发上,我们交换着气息和体液,然后他用手抹去我脸颊上夹杂着的汗水。

“路德维希…”他的大母指延着我鼻翼侧往上抚着,一点又一说,直到我的眼眶下方,指腹擦过湿润的皮肤,按住我的上眼窝,俯在我身边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着我从小巷里走到一个破败的废弃下楼下方,然后弗朗西斯拿出一个手电筒,照到那个破旧大楼门口,那里的锁已经坏了,以一种奇异的姿态盘踞在门上。“来这里做什么?”“知道吗?这里曾经是一个美术馆……现在里面还有很多无人问津而没有损坏的画作。”他将光打到那碎了的窗户上,然后确认位置爬了过去。我犹豫了下,也跟着他爬进去,年久失修的场馆内散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地上有些湿滑,我差点没站稳。

弗朗西斯走在我前面,轻轻的念着什么。

 

“永恒选择了燃烧…那天…画家死于顶坠

犹大成了圣徒,耶稣下了地狱。”

 

他在场馆里兜兜转转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幅画,然后弗朗西斯模仿着着画中人的样子摆出了一个被扼住喉咙的动作。

“我从中学时就认为这中副画该被放在卢浮宫里,真是可惜了……”他将话收住。

“可惜什么……?”

“这个画家他妈的臭名昭著。”我顺着手电筒的光看过去,于是我瞥见了那幅画的署名——波诺弗瓦,下面接着一个年份“1968”。我诧异的盯着弗朗西斯,然后他哈哈大笑,“你不会以为这是我画的吧?不不不…我没有自吹自擂到这种程度,这是我父亲的最后一幅作品。”他关掉手电筒,瞬间一片漆黑。

 我猜测那和一个席卷法国的革命有关,但我无从知晓。毕竟我不是弗朗西斯的父亲,我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们走出那个美术馆,天边已经蒙蒙亮了,雨还在下,我的全身己经在来的路上湿透了,我望向另一边。弗朗西斯告诉我,他的母亲是个疯子,准确的说是被他的父亲,另一位波诺弗瓦的逼疯的。他的父亲骗了他的母亲,他是个同性恋,他的情夫是这所美术馆的馆长,有名的收藏家。然后他母亲在当场捉了奸以后就疯了,在生下弗朗西斯后不久就死了。

弗朗西斯靠在墙上抽烟,神情复杂的盯着地面。“……他妈的,”然后他的烟落在地面上,“然后我父亲强奸了我,被他的情夫看到了。我操,你都不能想象那个场面有多他妈刺激。他的情夫拿这件事情要挟他,作为交换,我是那个被交换的……他想要名声,于是我便被换出去了,真他妈的…结果这件事还是没瞒住。他被判了刑,到我25岁才放出来。”我跟着弗朗西斯往塞纳河过走去,他走得很急,我几乎要跟不上。

“然后你知道吗?他干的第一件事。他妈的等一件事,就是去索邦告诉全天下我是他的孩子,我是那个被他强奸的可怜孩子。他妈的!”

“哦,于是我亲爱的前妻要和我离婚,她哭着告诉我她不能接受我爹是个强奸犯!这他妈可真是有趣的借口,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我父亲的仇家找上门来让她偷我的论文,然后我他妈的就屁都没有了!为了一个他妈的狗屁爱情,换了我半辈子……操他妈的…”我听他一口气讲完了他的前半生,而惊讶之余,我似乎有些怜悯他。我曾经听我母亲这么讲,艺术家都是疯子。现在我知道这是真的了。

正当我想着这些,弗朗西斯消失了,当我发现时,他早已无影无踪。

 

 

05.遇见两次 Two chances of yours

在德国有句谚语: Man sieht sich immer Zwei Mal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两次。意思是,如果你和谁第一次相遇时不愉快,那么上天会安排你们第二次再见面。

我便知道会是如此,当我看到那该死的前任的信的时候她已经在我家门口了,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里的。于是现在我坐在这个沙发上和她对峙,难得的好天气又被这些烦人的事情给毁了。我听着她滔滔不绝的开始讲那些自我感动的话语,那张嘴一开一合不合时宜的蹦出些德语。

“路德维希,我现在才意识到我好爱你……我知道是我的问题,但我想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要爱你,找求你了……你有在我说话吗?”

弗朗西斯好几天没有出现了,我在心里数了好几遍,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不。”我下意识的回答,然后她停止了不绝的话语,惊讶中带着更多的不可思议,她猛得站起来,声音里带着些颤抖:“你说什么?”

“我们没可能了……”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你……”她又好气又好笑的自说自话,“你糊涂了,我明天再来找你。“我不置可否,目送她离去。我并不认为我有多爱她或者是不爱她,我甚至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因为——因为这根本不重要。我这么想,我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彻底要消失了。

 

然后我接到了同事的电话。

 

当我去学校的时候有一堆人围在我的身边,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开口告诉我:“校长…校长先生找你有事。”

于是我大概猜到了究竟是什么,于是我下一秒笑出了声,拿起来上的纸和笔开始写辞职信。众人以一种诧异的目光朝我看来,我却觉得讽刺。与完以后,我将它叠好收进了口袋。我得罪了人,至于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我过的好。我看了一眼楼下上课的学生,虽然平常看的话都是一群蠢货,但毕竟以后就不会再见了。

我推门走进校长室,那个看起来温柔儒雅颇像英国人而不是法国人的法国佬站在窗边抽烟。看见我来,走到桌边掐灭了烟,然后转向我,微笑着抬了抬手,“嗯……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不想多听见这个人多说一句话:“不。我没有任何话要讲。”然后那人,我思义上的上司挑了挑眉,表示不解。我从口袋里把辞职信拿了出来,推到他面前,在他反应前我便开对他讲:“我主动辞职。”

“你不再考虑一下?本来你可以——”

“不。不必了。”我不等他说完便抬脚离开。实际上,我在前几天收到了慕尼黑大学的offer ,我过几天就要回柏林了。我在学校的门口看到了弗朗西斯,他撑着伞,在一株梧桐树下等我。他还没有看见我,但弗朗西斯看起来很苍白,几乎下一秒就要倒在风中一样。那件浅灰色的大衣看起来已经不能为他御寒了,但巴黎的五月并不冷。他看见我之后喊了我的名字,“路德维希。”

 

“我辞职了。”我钻进了他的伞下面。

“……”他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

“我要回柏林了。”

“什么时候…?”弗朗西斯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喃喃,我想想看看天空,但被伞挡住了。“大概过几天…,我朝弗朗西斯的反方向看去,我不敢看他。

“不能多几天吗……”

我没有回答他。我沿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连接到灰色和一望无际的巴黎的天。

 

那天晚上他问我要不要和他做爱。我没有拒绝。同第一次时不同,这一次他似乎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

  

“你恨他吗?”我问他。他趴在我身上,用胡茬磨蹭着我的喉结处。

“不。”

“可是没有他的话——”

“不。路德维希。不。”弗朗西斯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眼睛,“如果不是他毁了我的话……毁了我的人就是我自己。”

 

 

早上起床的时候,弗朗西斯站在窗边抽烟,他问我,“如果我要去死,你会救我吗?”

我不明所以,想了一下然后说:“不——”你不会死。

他大笑着,仿佛这是一件和讨论天气一样引人发笑的事情。

 

那个神情我在几十年后见过,和他父亲见到我时一模一样。

 

 

06.五月已死 The death of May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那天他告诉我他前妻的现任来找他,希望他能提供她前妻出轨的证据,“我顿了顿,记者饶有兴致的点着头,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只要…只要他同意,他就可以回到巴黎的文坛,他过往的一切都会被平反。”

 

“他同意了吗?”

“当然没有。他当然没有。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宁可自己最后死去也不会那么做。他拒绝了,对,和我告诉你的那样…他选了一无所有。”

“您后悔吗?”

“不……我从没后悔过。”

 

后来弗朗西斯的绝笔诗被人登在了报纸上,轰动了整个巴黎 ,有人开始收集他的过去,为他平反。他的教授也被查出了受贿,于是那一年的事情被所有人记住,所有人都在婉惜一个天才的死亡。弗朗西斯用他的命结束了一个悲剧,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他用命交换了他的名声,他所坚持的东西在最后被他杀手葬送。但或许并没有如此,他只是精疲力竭而已。我知道我再也不会遇到一个像他那样的人,但我没有后悔过,我不会为了救谁而献出我自己,所以我注定只是一个庸俗的人。“后来我看见那首诗……我也很意外。或许,我也曾经救了他…”弗朗西斯的诗籍出版后成为了诗坛的佳话,但没有人知道是谁为他出版,多年以来都是如此。

 

“听说是您亲自打了报警的电话,那看听见他死时有什么感受呢?”

“当然是……太可惜了。即使我和他萍水相逢。”我撒了个谎。

 

我当时并不是如此。我在走出录播室时看见了窗外的天空,和他死的那天,一模一样。我记得……我记得——

“路德维希,外面好像死了个…死了个诗人,从那个铁桥上跳了下去。*”我那时竟说不出活来,只是看着我的哥哥,故作惊讶。

 

“哦……哦!是吗?原来是个诗人。”

 

 

 

 

fin 

 

 

 

 

 

 

07.佯装吾爱Vous avez peur ? Non

弗朗西斯有一个秘密,他爱他的父亲,他父亲的一切。即使他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件事,在他父亲进了监狱以后才明白,这不是斯德哥尔摩,只是弗朗西斯自己不这么认为。他收集了老波诺弗瓦的画作,送给自己的养父。在欣赏那个少年天才的作品之后他明白了。是的,并不是所有天赋都被允许存在,想要保存自己的才华就要献出自己的尊言。而地位,尊言和生命,三者只允许存在其一。

他的父亲成就了他,同时也轻而易举的毁掉了他。因为老波诺弗瓦也曾经历过这一切,他是可悲的人,是可恨的人,但错不在他。弗朗西斯成年以后终于还是原谅了他。

 

“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我亲爱的孩子。“那个和弗朗西斯有着同样紫眼睛的中年男人坐在他的对面,神态自若的抽着大麻。

“我说了我永远不会和你相同。”弗朗西斯平静的看着他。

“哦……看看你的样子。我亲爱的,你现在有多落魄啊……我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毁了你。”

 

“我要感谢您。”老波诺弗瓦并不意外的笑了一下,手搭在椅背上。身后是巴黎湛蓝色的天。

“因为我永远不会是您。”弗朗西斯将一本笔记本推到他面前,对上那双戏谑的眼睛,“我将它交给您,至于您要怎样处理它……随你便。”老波诺弗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换了个声调问:“你要去做什么?“在弗朗西斯持续几十秒没有回答以后,那个从容自得的男人突然慌张起来,背部从椅子上离开,将问题重复了一次大声喊了出来。

 

 弗朗西斯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父亲,人生一直是如此吗?还是只有现在是如此?”*

他的父亲张了张嘴,那副表情像是坠落天空的鸟一般,像是明白了自己的儿子即将要做什么一样,仓皇的笑了一下,将脸侧到另一边。哑然失笑。

 

“一直如此。”

是的,一直如此,而且永远不会变。

 

 

 

 

 

 

 

 

 

* 《精疲力竭》拍摄于1959年,是法国新浪潮著名导演戈达尔的成名作。其中男女主角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在悲伤和虚无间,我选择痛苦。你呢,你选择什么?”“我选悲伤,不,悲伤太愚蠢了。我选择虚无……这也不怎么样。我选,要么拥有一切,要么一无所有。”

*来自《李米的猜想》开头诗人的自杀

*出自《这个杀手不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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